回答: 悬崖边上的中国(1) --作者不详 由 秘书 于 June 01, 1999 17:16:34:
悬崖边上的中国(6)
送交者: 来瘟死鸡 于 June 01, 1999 06:08:26:[新观察]
寒假回家和几个同学在一起聚会,他们唱了一段不成调子的歌,
不过因为歌词改得很有意思,因此我一直到现在记忆都很深刻:
起来,咱们国企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每一个不愿下岗的奴隶,被
迫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冒着自杀的危险,前进,前进,进,
进。
几乎没有人否认这一点,国企的困境已经成了困扰中国工业的一个
致命性的难题,从1995年国企全面下滑到效益的谷地到今天,虽然
采取了股份制等各种措施加以刺激和保护,但时至今天,我们仍然没有
看到国企有明显的反弹迹象。
到去年年底,失业和半失业的总人数已经接近3000万,这个数字
就意味着每10个城镇居民中就有一个遭受失业和半失业的威胁,这些
人丧失了工作机会和报酬对整个社会结构造成的冲击是巨大的,对于个
人来说也许就更残酷一些。
我在西安见到一个工人,他现在年龄大概已经有将近50岁了,以
前在一个建筑材料厂工作,去年年初厂子倒闭了,起初让他看一下厂子,
后来连厂领导都带头把一些固定设备卖掉把钱塞到自己腰包里,他就知
道,这个喧嚣了他大半生的厂子终于完了,他妈的一点烟都不冒了。他
不知道自己除了自己的本行之外还能干什么,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
干一行爱一行,并没有指出这一行完蛋了是不是还一样爱。他有个女人,
是从北边靠近原上的农村来的,也没有什么收入。孩子?甭提了,在一
家机械厂工作,基本上也算半停工状态,有活就来上班没活就躲在窝里
打牌,一个月180元的工资,这么大的小伙子,吃羊肉泡馍都不敢放开
了去。没办法,这不政府呢给找了个清洁工干?啥叫清洁工,不就是扫
大街的呗。我也挺安心的,一大家子人,总要有点活路是吧。再说政府
也挺不容易的,哎,等等看吧。每天早上我都看见他在那里很认真地清
扫属于他的路段,刚开始还不敢跟他打招呼害怕他有些抹不开,后来才
发现,他的乐观实际上是一种天性,那是一个真正值得我尊重的下岗工人。
前一段时间跟新安晚报社的何记者一起去巢湖路一带去采访,他告
诉我说这个孩子是单亲家庭,父亲以前是工厂里面的积极分子,属于什
么都会一点不管唱歌还是打球,以前这在厂子里面绝对是很开朗乐观的
年轻人。1995年初,厂子最终烟消云散,他先后做过蔬菜和小商品买卖,
但越挣扎却发现自己越痛苦,他在经过痛苦的思考之后,还是依然抛下
一个双目失明的母亲和一个干临时工的妻子,还有一个刚刚上小学二年级
的孩子,那是1996年春天,合肥花开的季节,我们静静地看完他写的几
封遗书,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谴责这个做父亲的人不够坚强,可是从
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痛苦是我们这些未经世事的年轻人很难体会的。他们家
仍然住在单位分的破旧的单身宿舍里面,只要两张床一张书桌,除了电灯
之外没有别的任何电器。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帮助他们做些什么,我只能让
同行的何记者帮我照顾这个孩子,如果将来孩子学习费用有什么困难的话,
我将尽力帮助。!
举这两个例子,我只是想说明国企的困境是怎样震撼着无数的家庭的,
当经济问题恶化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就会转变成一个综合性的问题了。我
和一些经济方面的人士也都讨论过这个问题,包括翻阅了不少的文献,我不
得不同意他们给出的一个很残酷的结论:没有任何一种西方成熟的经济措施
可以彻底根治中国庞大的国企恐龙,真正的解决方案不是等待我们去发现,
而是等待我们去创造。
我不是一个经济学家,但我仍然能够体验出来这句话的沉重。